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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最深砂岩型工业铀矿化!新疆塔里木盆地1820米深地下探秘
智能科技前沿网
更新日期:2025-07-18 03:59:29

来源:中核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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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8日,中核集团专家团队宣布在新疆塔里木盆地地下1820米发现全球最深的砂岩型工业铀矿化,刷新了世界砂岩型工业铀矿化发现最深纪录,标志着我国在深地砂岩型铀资源勘查方面处于世界领先水平,为全球铀矿资源的勘查与开发提供了新的理论支撑和找矿思路。

铀矿勘查的目的是探寻和确定具有工业价值的铀矿床,并评估其资源量和开发利用前景,工业铀矿化是寻找工业铀矿床的直接可靠线索。本次发现的工业铀矿化是我国首次在塔里木盆地沙漠腹地空白区红杂色层中发现的厚大工业铀矿化,填补了我国最大沙漠覆盖区的找矿空白,意味着我国铀矿勘查突破了砂岩型铀矿成矿理论禁区,在“天-空-地-深”三维探测技术基础上,集成建立了一套适合荒漠-沙漠覆盖区的砂岩型铀矿绿色高效探测技术体系,实现了新区、新层位、新类型、新深度找矿突破,对我国砂岩型铀矿找矿具有示范引领作用,将大幅提升我国在荒漠-沙漠覆盖区铀资源勘查能力和水平,为我国核能事业的稳健发展筑牢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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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推动塔里木盆地铀矿找矿突破,夯实铀资源大基地建设,在国家原子能机构的指导和支持下,中核集团的核工业北京地质研究院联合核工业二一六大队成立了一支塔里木盆地核能开发科研专家团队,创新提出“渗出-渗入复成因区域预测模型”,创新发展砂岩型铀成矿理论,开发塔里木盆地复杂地层深孔高效钻进技术,为本次砂岩型工业铀矿化找矿突破提供了有力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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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里木盆地中部,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2024年初冬。

当钻头艰难穿透地下1820米的岩层,放射性测井仪显示屏上突然跃动的曲线,如同生命的脉搏,宣告全球最深砂岩型工业铀矿化的发现。零下20摄氏度的严寒中,核工业北京地质研究院铀资源探测研究部总工程师郭强和团队成员刘念跌跌撞撞跑向沙丘高处,颤抖着用手拨通了卫星电话:“找到了!厚度8米多的工业铀矿化!”

这个曾被国际地学界判定为“找铀禁区”的世界第二大流动沙漠,终于被中国核地质人撬开坚硬外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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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里木盆地核技术研发项目团队沙漠区地质调查

“禁区”突围

这么多年来,塔里木盆地找铀始终是悬在中国铀矿人心头的未解之谜。中核集团首席科学家、塔里木盆地项目负责人秦明宽摊开地质图,手指划过56万平方公里的黄色区域。与这片区域相邻的中亚地区坐拥百万吨级铀矿藏,而一山之隔的塔里木盆地,历经多年勘探却收获甚微。

这片位于我国西北的巨型盆地,是我国第一大沉积盆地,面积比鄂尔多斯和松辽两大产铀盆地之和还要多出近5万平方千米。然而,这片广袤的土地却成为了铀矿找矿的“硬骨头”。

盆地周缘构造复杂,中新生代以来经历了多期强烈的构造运动,盆内荒漠沙漠广布,沙漠覆盖面积高达33.7万平方公里,也是世界第二大流动沙漠,铀成矿条件极其复杂,找矿面临巨大挑战。2018年,关于塔里木盆地找铀的战略研讨会上,质疑声不绝于耳:“沙海找铀无异于大海捞针。”

转机源自一次颠覆性认知。秦明宽带领团队梳理30年勘探数据时注意到,远离盆地边缘的红层中存在放射性异常,他敏锐地意识到该盆地主盆区广泛分布的红层在特定条件下完全可以成矿。基于塔里木盆地的地质和地形地貌特点,创新研究思路,他鲜明地主张打破以往“暗色沉积建造”和 “盆缘找矿”的传统找矿思路束缚,将找矿方向转向了长久以来被视为找矿禁区的主盆区“红杂色”新层位和“盆地沙漠腹地”。“既然与塔里木邻近的中亚地区能大规模成矿,广阔的塔里木盆地深部为何不能形成铀矿体?”2020年,他力排众议申报国家原子能机构重大科技攻关专项,组建起一支30余人的攻坚团队,其中半数为拥有博士学位的“80后”、“90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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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进军盆地腹地,挑战找矿禁区!”项目启动会上,秦明宽的宣言掷地有声。短短四年时间,团队多次实地考察,创新性提出了“渗出-渗入复成因预测模型”,明确了盆地找矿新层位和新地区,创新发展了砂岩型铀成矿理论;将遥感、地球物理、地球化学等多技术方法熔铸为“透视之眼”,洞穿沙漠厚覆盖层,探寻深部铀矿踪迹。团队成员肖菁通过与中亚大量地质数据对比研究,为研究课题提供了关键佐证:“塔里木与中亚铀矿富集区存在相似成矿地质特征,具有巨大找矿潜力。”

从理论上,这里极有可能成矿!

“沙海”长征

塔里木盆地广袤的沙漠腹地,狂风卷起的沙尘模糊了天地界限,昼夜温差高达30℃。“这里,没有飞鸟,没有绿草,只有无尽的风沙和炽热的阳光。是的,这里是一片‘无人区’。我们要在这里开始和时间赛跑了”。得到理论验证后,真正的寻铀之旅开始了。虽然做铀矿地质科研已有10余年经验,但这种长达数月深入“无人区”还是第一次尝试,郭强在自己的本子上记下了上面的文字。

2021年4月,刘念的首次踏勘就遭遇下马威。越野车在千里荒漠中颠簸,窗外只有肆虐的风沙。“背着数十公斤设备和样品徒步两小时是常态。”他告诉记者。

更凶险的考验在次年夏季降临——当肖菁带领小组深入天山山谷取样时,乌云瞬间吞噬晴空。“快撤!山洪要来了!”。暴雨倾泻中,团队护着样品夺路狂奔。年轻师弟颤抖的声音刺破雨幕:“师姐,我还不想死,我还没结婚呢!”当最后一人扑进车厢,洪水已漫过车轮。

“我们基于智能化算法,首次构建了一套适用于巨型复合盆地和荒漠-沙漠覆盖区砂岩型铀矿找矿智能预测方法,据此预测成矿远景区10片,圈定了找矿靶区。应该说,定位的精准为我们节省了大量的时间和钻探量,即便如此,我们的实地钻探依然开展得非常不顺利。”郭强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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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强在野外测量地层产状

2023年,郭强最大的压力来自于远景区的钻探查证优化论证。沙漠的脾气反复无常——白天,地表温度超过50℃,夜晚温度却急转直下;沙尘暴袭来时,队员们只能用身体压住图纸,防止资料被风卷走;饮用水靠每周一次的车队补给,洗澡成了奢望。

更棘手的是人员和设备的“水土不服”,柴油机在高温和沙尘下频频罢工,钻遇松散砂层时,钻孔如漏斗般塌陷。“四任钻机机长打了退堂鼓,钻工换了一批又一批。”找矿逻辑论证再缜密,也需要钻孔一个一个打下去才能得到验证。郭强在重压下常常通宵失眠,眼底布满血丝。

深地回声

真正的硬仗在2024年打响。

随着钻探查证的不断推进,深部找矿线索逐渐显现,沙漠深部钻探查证区现场负责人刘念的神经始终高度紧绷,由于沙漠腹地几乎没有路也没有信号,驱车从沙漠边的驻地到钻探现场需要4个小时左右,为了尽可能在现场多获取一些地质信息,他索性住到钻探现场指挥钻探部署,白天协调各项钻探施工工作,晚上整理数据,编制图件。

随着时间的流逝,初冬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被罕见积雪覆盖,天寒地冻的恶劣自然条件,让施工方开始“打退堂鼓”,“我们一次又一次的沟通协调,才能一米一米的艰难打下去。”刘念说。一片雪白中,他坚定地守着机台,裹着军大衣记录岩心数据时,全然不知睫毛上已然结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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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钻机

钻探施工方早已经忍受不了恶劣自然环境的折磨,多次提出停钻要求,现场总负责郭强顶住压力,毅然坚持:“再打30米!我签字负责!”最终测井的那个晚上,郭强和刘念都守在钻机旁边,确认了测井仪上陡然上升的曲线后,抓起卫星电话冲上沙丘,全然不顾寒风灌进衣领:“我们成功了!厚层铀矿体!”回驻地后,两人都因为受冻而发烧了。

夜幕中,地质营地的灯光如星辰洒落沙海。捷报带来的瞬间兴奋背后是一份关于成长的悠长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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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为了这个项目无数次论证研讨、拍桌子红脸……但秦明宽觉得这一切都值得:“我们不仅找到矿,更创建了适用于全球沙漠区的砂岩铀矿探测技术体系。”

“好多人问我,你一个博士,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艰苦的路?因为,我们的梦想,就藏在这片沙漠之下,风沙再大,也挡不住我们向地球深部探索的脚步。”郭强如是说。

“这个项目不仅是我职业生涯的起点,更是锻造专业能力和坚定科研信念的熔炉。每年数月的野外坚守,意味着对家人陪伴的缺失,心中常怀愧疚。然而,当自己倾注心血的研究成果最终支撑起塔里木盆地这一重大找矿突破时,让我感到更多的是成就与满足。”刘念如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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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菁在野外测量剖面

肖菁则在备忘录中写下:“我始终相信,科研就像在沙漠中寻找绿洲,只有坚持不懈,才能看到希望的曙光。感谢塔里木的风沙教会了我坚韧,教会了我如何在逆境中寻找机会,也让我们这群深爱着核地质的青年们看到自身的力量。”